我认识他时写的文章：

　　　　　衔笔口书的年轻人

这幅书法作品，是我那年从杭州平海路花鸟市场一位摆书法地摊的年轻人手中得来的。

那日，见路边围着一拨子人，走近一看，一青年正用嘴衔着支长毫，如蛤蟆状在地上引颈作书，那姿态谁见了都会粘着不肯离去。

小伙子细长个儿，穿着件墨绿色的休闲棉衣，初春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而他因为忙着给人作书，也顾不及额上渗出的汗珠。开价十元一张的条幅，求书者却往往给以百元、五十。

我站了足有个把钟头看他作书。那支用嘴衔着的笔似一根魔棒，在他脑袋的左右上下地不停摇晃下，落在纸上的字竟是那般娴熟流畅。

出于对他的尊敬，同时也很想了解他的身世，我在他立身取纸给另一位求书者写的当儿，请他留了现在的住址。他答应给我回信。一星期后，我收到了他用毛笔口书的且字体极清秀的信件。

他叫张文佑，河南人，今年27岁。4岁时因触及高压线而不幸失去双臂。8岁入学，17岁从师学书，18岁母亲病故，同年参加河南省残疾人协会，19岁时父亲病故。此时，两兄一姐均已成家。他因自小生性固执，不愿寄人篱下，故周游四方，以鬻书为生。

近日，将他的书作裱好，挂于家中，每每欣赏时，脑子里常影见这位在地上引颈作书、汗珠儿落在宣纸上的年轻人。

一个健全的人如要真心学书，尚且要寒来暑往、耐得寂寞，积得长年功夫，才会有一笔好书体，那么对一个失去双臂、失去双亲、连读帖临帖都十分困难的他来说，练书当是何等的艰难。他在信中虽没告诉我许多，而我已掂得出这书法背后的分量——一种用汗水掺和着泪水的分量。